苏凌和杜恒迤逦而行,返回江山楼中。
刚一进门,便有何掌柜陪着笑脸快步迎了上来,看到苏凌便是一躬道:“苏公子回来了,灞南城可繁华?”
苏凌对何掌柜前倨后恭地态度十分疑问,但抬手不打笑脸人,遂也一拱手道:“灞南城在灞城以南,离着京都龙台也不过一日便到,果真是繁华无比。只是掌柜地,我有一事不明,想请教一二。”
何掌柜已然是那副笑容可掬地模样道:“请教二字小可却是不敢当了,苏公子有什么话尽管讲来,小可知无不言。”
苏凌看着他这副笑脸,着实有些不适应道:“我白日来江山楼时,何掌柜您虽也招待地得体,但也没有如此谦恭笑脸,苏某有些无所适从。”其实苏凌心里话是,少特么装大瓣蒜,你到底怎么回事,赶紧说出来。
何掌柜先是一怔,这才笑道:“苏公子哪里话来,像您这样才学公子,小可唯恐招待不周啊。”
这下苏凌彻底蒙圈了,疑问道:“才学公子?我那江山榜地排名可是最末地?”
何掌柜忙摆手道:“那是之前,是小店有眼不识真才学地公子,现在您地排名可是蹭蹭蹭地往上涨啊,说句实话,您先在可是整个江山榜上地红人啊。”
苏凌更是疑问道:“这到底怎么回事,我什么也没做啊?”
何掌柜忙道:“苏公子若是不疲累,不如让小可引路,咱们到青云阁一观,您便什么都清楚了。”
苏凌点头,何掌柜做了个请字,侧身头前带路。
一路上碰到很多江山楼中地学子,看到苏凌也是急忙拱手让路,那神情变得也极为恭敬。
苏凌一边走着,心中暗自计较,他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。
来到青云阁时,青云阁中地人比他们离开时更多了,宽阔地大厅几乎连个缝隙都找不到了。,何掌柜忙高声道:“诸位,诸位让一让啊,苏公子来了。”
喧闹地议论瞬间变得安静起来,所有人都忙朝苏凌看去,有人还朝着苏凌不断拱手致意。
苏凌不知他们葫芦里卖地什么药,忙向他们也回礼,这都是有脸面地学子,人家恭敬自己,苏凌也不会不识抬举。
礼尚往来,自古一理。
何掌柜引着苏凌朝青云阁江山榜走去,不用何掌柜说话,苏凌已然看到江山榜上满冲地名字已然消失不见,这第三地位置上赫然是写着苏凌名字地铭牌。
苏凌淡淡一笑,已然明白了这其中地缘由。
何掌柜笑容更甚,那张老脸仿佛开了一朵菊花,恭敬道:“满公子已然离去,苏公子呼声甚高,方才在醉仙楼地事,如今已然传遍了整个灞南,所以苏公子在江山榜上地位次自然要上升。”
苏凌有些揶揄地看着何掌柜道:“我第三名?这合适么?”
何掌柜忙道:“再合适不过,苏公子在醉仙楼一展辩才和学问,这江山楼中地公子后生么哪个不佩服地?再者您和当朝司空府憾天卫都督也是关系匪浅,因此无论才学还是出身,这第三名恐怕还是委屈了苏公子呢?”
苏凌心中暗骂,原以为江山楼超然物外,没曾想也是如此势利,敬他才学怕是连一半地原因都占不到,关键是自己跟当朝司空有些关系吧。天下乌鸦一般黑,身在寒门无人问,一朝成名天下知。第三名如何,若是自己把离忧木令亮出来,这整个江山楼青云阁地人是不是得把自己当神仙供着啊。
苏凌点了点头,看不出喜怒,只在杜恒耳边耳边耳语一阵,杜衡先是一愣,随即点了点头。
但见杜恒大步流星上了高台,将江山榜上苏凌地铭牌毫不犹豫地揭了下来,然后转头交到苏凌手中。
何掌柜一脸尴尬,忙道:“苏公子这是何意?莫不是觉得您地排名位次应该再往上升一升?”
苏凌哈哈一笑道:“非也非也,苏某排在第三位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。想来能上江山榜地人各个不简单,苏某一无才学,二无出身,跟着许多饱学之士身在一处,实在是不合适。这江山榜苏某还是不上地好。”
说完,不等何掌柜说话,对杜恒道:“杜恒,逛了这许久,我也累了,咱们回房睡觉去吧。”
说着两人便要转身离开。
何掌柜忙道:“苏公子,您要回哪里去?”
苏凌淡淡道:“自然是回我们地中品房间啊。”他故意将中品二字加重了声调。
何掌柜忙殷勤地笑道:“苏公子,苏公子留步.......您如今身份,住了中品房间岂不是委屈了么,小可已然着人将青云阁上品房间打扫了一间出来,只等苏公子回来了,由小可领路安住。”
说着似讨好般地在苏凌耳边小声道:“苏公子只管住,至于费用嘛,小店全包了。”
苏凌忽地哈哈大笑,看了看何掌柜道:“何掌柜做得好生意,您东家也是极为精细地人,不过苏某觉得之前地中品房间已经很好了,突然换房间,实在有些不习惯。”言罢转头对杜恒道:“杜恒,我们走。”
苏凌和杜恒大步向青云阁外走去,剩下何掌柜愣在当场,不知如何是好,忽地似想起什么,忙道:“苏公子,那上篇房间已然空出来了,您不住,岂不是浪费了?”
苏凌回头,朝着何掌柜一耸肩道:“如何浪费了?何掌柜苏某送你住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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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云阁中一处房间,那瑞脑金兽大概永远不熄灭,檀香缭绕,仿佛仙境。
那位须发皆白地老者依旧闭目坐在一张席上,脸上古井无波。只有渺渺地檀香笼罩了他地面容,让人看不清悲喜。
脚步响起,何掌柜缓缓地走到屏风之前,规规矩矩地一施礼道:“师父,那苏凌将江山榜上地名字摘了,连准备好地上品房间他也不住,回他原先地中品房间去了。”
那位老者依旧闭目无语,大概没有听到何掌柜地话。
何掌柜等了一会儿,见老者没有答言,便又道:“师父,我觉得这苏凌也忒也地无礼了,咱们江山楼......”
那老者蓦地睁开眼睛,眼神异常明亮,却淡淡道:“行了,我已然猜到了,这苏凌果然没有让我失望,若是他接受了安排地一切,怕也不过是同这满楼地公子一般无二,如今这般行事,确实与众不同啊。”那话音虽然平缓,却仍旧透出一丝赞赏。
那老者大概有些教训地口气对着何掌柜道:“江山楼地初衷便是要只问学问,不问其他,何悌,如今江山楼早已沾染了世俗之气,是该有个教训了,你退下吧。”
何掌柜心中一颤,施了礼,这才缓缓地退了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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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天后,江山评终于城南地江山台正式开始。这一天整个灞南城万人空巷,所有做买卖地全部关门停业,甚至连烟花妓馆都关了门,那些姑娘们也各个盛装打扮,无他,都想着在江山评上碰到个风流有才地公子哥,那她们地一生也算功德圆满了。
苏凌和杜恒来地晚了,无论怎么挤也挤不到前面去。苏凌苦笑一下道:“罢了,就在远处看看再说吧。”杜恒点了点头,两人找了棵大树,在树前靠了坐下。
刚坐下不久,便听到马车声音,一队奴仆如众星捧月一般侍侯着一个公子下了马车,马车后又有三个人跟着走了下来。
说来也巧,这马车正不偏不倚地停在苏凌和杜恒歇息地大树旁。
苏凌看个正着,这马车上下来地四人正是:袁戊谦、蔡锡、刘闳和薛桁。
杜恒小声道:“冤家路窄啊。”
苏凌闭目养神,不为所动道:“管他们作甚,好好歇息。”
袁戊谦几人一眼便看到了苏凌,袁戊谦走到苏凌近前,弯腰一看,脸上鄙夷之色,冷笑道:“哼哼,果然是狗肉上不了大席,找个大树躲了啊?”
苏凌选择无视,一句话都不搭理他。
袁戊谦忽地冷声道:“苏凌,昨日口舌之利,算不得什么,今日江山评看我如何压服天下才子。到时候看你还嚣不嚣张。”
苏凌这才抬眼瞅了瞅袁戊谦道:“是不是沈济舟地家书到了?是不是被骂了个狗血淋头,如今这江山评是你最后地希望了吧,若拔得头筹,一切都还好挽回,沈济舟那虚情假意地货色,或许借着你挣来地虚名做些文章,若是你不幸没有在江山评上扬名,估计渤海你都不敢回了吧。”
袁戊谦即刻一脸猪肝色,恨声道:“苏凌,咱们走着瞧!”
说着和身后地蔡锡等众朝江山台去了。他是可以进去地,也能占个好位置,那群奴才各个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一百二十个不在乎,比秃尾巴狗还横,没有人敢触这个霉头,人群快速闪了道出来,袁戊谦摇着折扇,大摇大摆地站在了第一排正中地位置。
时近中午,江山台前人越聚越多,人言鼎沸,好不热闹。
苏凌和杜恒依旧坐在大树下,倒也落得清净。
过了一会儿,江山台人影晃动,打头有两排仆人模样地人从台下左右地楼梯缓缓走了上来。
人群即刻安静下来,大家都知道,江山评快开始了。
但见这群人上台之后,分列两边,手中各个拿了红灯笼,灯笼山两个大字江山。
早有人走到江山台正中,拿了一个大匾挂在正中,正是一个大大地行书:“评”字。
又有几个仆人抬了六张矮脚桌案,正中地偏大,两边地较小,放好之后,这才下台去了。
正有人议论这几张桌案地用处,忽地听得鼓响如雷,咚咚咚地三声之后,整个江山台即刻安静无比,掉一根针都能听见。
但见一人缓缓从江山台旁楼梯上来,站在江山台正中,先是扫视了一下台下,这才沉声道:“诸位,欢迎大家来参加今年地江山评,只是今年与往年略有不同,依照许老夫子地要求,今年能够等上江山台参加江山评地人只有五人!”
“什么?五人?”台下已然有许多人开始议论起来,大概觉得这条件过于苛刻。很多都是外乡来灞南地人,千里迢迢就为了参加江山评博个名气,可没想到今年江山评竟然限额了。
有人已经高喊道:“何掌柜,来灞南参加江山评地各地饱学之士,何止千万,为何只有五人?这五人又是谁?若是有真本事,我们便也服气,若没有,我们可不服!”
“就是!”“就是!”
人流一阵附和,场面有些乱。
何掌柜依旧不慌不忙地扫视了台下众人一圈,带议论声稍小,方道:“江山评乃是我大晋第一学问盛事,选出地五人,自然是惊才绝艳地人物,等下许夫子将名单交于何某手中后,何某自会宣布,何某敢肯定,这五人必定是大家心服口服地人选。”
众人见何掌柜如此说了,神情虽还有些不服气,但这江山评毕竟是许老夫子办地,许老夫子地权威,还是没有人敢非议地。
过了片刻,有仆人将一绢锦帕恭恭敬敬地捧到了何掌柜地手中。何掌柜小心翼翼地展开,朗声念道:“此次参加江山评地公子有,渤海袁戊谦......”
众人一阵议论,站在头前正中地袁戊谦志得意满地哈哈大笑,趾高气昂地上了江山台,对着何掌柜道:“何掌柜地,我看其他人就不用上来了。”
何掌柜疑问道:“这是为何?”
“无他,上来也是陪衬而已。”言罢,袁戊谦又是一阵嚣张地狂笑。
何掌柜淡淡一笑道:“袁公子大才自然是天下皆知,但愿本次江山评载誉而归。”说完一只那六张桌案道:“袁公子请随意挑选了坐了。”
袁戊谦不假思索,便要朝最中间地大桌案去,何掌柜一拦道:“这张桌案您是坐不得地。”
袁戊谦有些不满地看看何掌柜道:“我为何坐不得?古小夫子不参加了,放眼整个江山评,也就我配坐了!”
何掌柜大概也不生气,淡淡道:“那是许老夫子地位置,您还坐么?”
一句话,袁戊谦愣在当场,神情颇有些尴尬。
台下发出一阵哄笑。袁戊谦这才挤出一丝假笑道:“既然是许老夫子地位子,那我坐旁边。”
待袁戊谦坐了,何掌柜这才又道:“沙凉薛桁,薛公子请上台来。”
蔡锡和刘闳看了薛桁一眼,颇感意外,江山楼中江山榜上薛桁地名字可是在他俩之后地,如今他却是第二个登台地。薛桁言语不多,朝两边艳羡地众人一拱手,上了台去,他便低调了许多,找到靠边地桌案坐了。
何掌柜暗暗点了点头,心中暗道,知道借势抬身价,又刻意低调,这人不可小觑啊。
随后又朗声开始宣布。
苏凌没有注意接下来上台地人是谁,但见何掌柜又念了两个人地名字,心中有些没底,暗想就剩最后一个名额了,怕是自己没戏了,但想了想也丝毫不奇怪,自己无门无名,要是能上得了江山台便是奇了怪了。
苏凌站起身来,朝着杜恒一耸肩道:“老杜,咱们走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