柚柚抬起小脸,清澈的眼眸里满是纯粹的困惑。
“神物?你的东西?”她脆生生地反问,“这不是别人掉的鳞片吗?怎么就成你的东西啦,你身上难道也有鳞片吗?”
“你......你胡搅蛮缠!”白景山怒道,“这是镇压饕餮的唯一希望!没了它,我们所有人都得死!都得给你们的愚蠢陪葬!”
他的声音都在颤抖,恐惧在他的脸上具象化。
他扑到柚柚面前想从她手里抢回鳞片,手却被秦宴直接踩在脚下,手指因为疼痛痉挛地颤抖,最后无力地耷拉在冰凉的地面上。
原本在白霁空等人疏散下稍稍安定的人群,隔着老远都听见了他的声音,再次骚动起来。
“什么?法宝被抢了?”
“那我们怎么办?我们是不是死定了?”
“快跑的再远点!夔国皇帝已经疯了!这种东西都能送给小孩子玩,去死去死!”
恐慌再次蔓延,甚至比之前更甚。
这他爹的真的是在演戏??
祝如紧紧抓着江若云的手,手心全是汗:“长念,这......这真的没问题吗?”
江若云回握住她,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,那双漂亮的眼睛有一瞬间让祝如想起了早逝的穆皇后,于是心脏比思绪先一步安静下来。
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末日即将来临的时候,柚柚忽然开口。
“真的吗?”
她歪了歪小脑袋,那样子,可爱又无辜。
然后,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举动。
她迈开两条小短腿,竟是径直朝着高台边缘,朝着那头巨大凶兽走了过去。
“柚柚!”
祝如和祝殷同时失声。
台下的白霁空瞳孔骤缩,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。
“她疯了?”二叔公喃喃自语,满脸的不可置信。
白景山先是一愣,随即脸上浮现出一种病态的夹杂着快意的扭曲笑容。
“哈哈哈哈!去吧!去送死吧!让所有人都看看,这就是你们选出来的祭司!一个自寻死路的蠢货!饕餮!吃了她!给我吃了她!”
他状若疯癫地笑着,仿佛已经看到了柚柚被那巨口吞噬的血腥场面。
在他看来,柚柚那小小的身影,在庞大如山峦的饕餮面前,脆弱得就像是一只随时会被踩扁的蚂蚁。
饕餮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朝着自己走来的人类幼崽。
它那颗巨大的头颅缓缓低下,只是这样的动作,因为它庞大的身躯,就多出了压迫感。
那双象征着不祥的眼睛直勾勾地锁定了她。
完了。
祝如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。
恨不得给江若云摇醒,让她睁开眼看看面前这个画面。
都说孩子胆子大些好,可以四处探索世界。
但也不能把大胆全点满啊!
或许是因为成了长公主之后地位水涨船高,日子过得好了这力道就是大。
晃得江若云都有些头晕,她无奈地攥住祝如的胳膊:“好了别晃了,你就没有想过,其实柚柚跟它关系还挺好的可能性?”
祝如:“......”
祝如:“我承认,我确实学问不好,但我不是疯子。”
江若云:“噢?这种话可别说太早。”
祝如:“啊?你什么意思,你不会没在逗我吧?”
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被远处高台上的景象吸引。
离得远了,柚柚看起来就是一个小小的黑点。
那旁边的饕餮相比而言就是很大的黑洞。
柚柚停下了脚步。
她站在饕餮的巨爪前,仰起小小的脸。
白景山还在诧异于她怎么没被饕餮伤到,就见柚柚直接伸出手,朝着那尖锐的爪子摸了过去。
光是看着,白景山就感觉自己马上要晕过去了。
就连眼看着这个坏他们好事的孩子倒霉的兴奋感都被恐惧压下。
他甚至想胆怯地闭上眼害怕之后也会遭遇一样的情况,却又强撑着睁开,至少要在死前看到其他人一起去死。
但预想中血肉横飞的场面并没有出现。
那头暴虐凶残的上古凶兽,任由柚柚摸了摸他尖锐的爪子。
它翻开爪子。
白景山几乎在心里恳求结束这场闹剧吧,她摸了你啊!作为凶兽的尊严也该直接把她吃到肚子里去的吧!
但天不遂人意。
饕餮更不会遂。
在白景山见鬼一般的注视下。
柚柚很讲究地用帕子擦了擦,然后啪唧一下直接坐在了肉垫上。
白景山:“......”敢死队来的?
祝如胆战心惊地看着那庞大的爪子将柚柚缓缓托高。
她现在其实已经相信刚才江若云说的话了。
毕竟如果真的要吃人,往嘴里一丢就完事了。
不会用这个对于它来说龟速似的速度缓慢移动。
饕餮低下头,直到几乎要碰到柚柚的额头。
然后,它轻轻地用自己的鼻尖,蹭了蹭柚柚的脸颊。
柚柚被它蹭得痒痒的,咯咯地笑了起来。
她踮起脚尖,伸出另一只手,像安抚家里养的小狗一样,拍了拍它。
“乖一点噢。”
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,本该听不见的,却又不知为何清晰地传入了祝如的耳中。
“不许吓唬人。”
随之升起的就是四周人们嘈杂的讨论声,像是平地起的一声惊雷。
现场有几息时间是完全寂静的。
像是亲眼目睹了某些难以理解的事。
等到其他人沸腾的声音响起,祝如才看向江若云:“你,你没开玩笑啊?”
“这是哪来的人脉?柚柚怎么会认识饕餮??”
那个传闻中吞天食地的凶兽饕餮,此刻像一只温顺的大型宠物,在一个小女孩面前低头撒娇?
江若云:“都这个时候了,我还有空跟你开玩笑?”
祝如:“......失敬了。”
白霁空身旁更是吵闹。
他们白家比其他人更懂得饕餮的恐怖,原本天府门的门主,只是稍不敬饕餮,就被吃去了魂魄,成了完全的傀儡。
当时的饕餮,甚至还没有完全出现在此间。
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力量。
那现在......
是真的会毁天灭地的。
三叔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还在惋惜:“那是我们白家的宝物啊,就是那个宝物,肯定是它在保护她!”
白霁空:“......”年纪大脑子不好使就算了,怎么还不讲卫生。
鼻涕眼泪全抹在他袖子上了。
白霁空不惯着他,手一挥就抹回去了。
还怼道:“那玩意要真有这么大用处,父亲现在还跟条死狗似的趴在那?”
三叔公哭得更大声了。
最受冲击的,莫过于白景山。
他脸上的狂喜还未完全褪去,就僵硬成了一个无比荒谬的表情。
这不可能......
这绝对不可能!
那可是饕餮!
怎么会像条狗一样在一个小丫头面前摇尾乞怜?!
高台之上,饕餮似乎因为被柚柚夸奖而心情很好,巨大的尾巴在身后小幅度地甩了甩,尾巴尖不小心扫过高台的旗杆。
“咔嚓——”
坚固的旗杆应声而断,像是被随手折断的树枝。
啪的一声重击了白景山的脑壳。
柚柚:“...你故意哒?”
饕餮摇摇头,很无辜的样子。
柚柚:“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!”
饕餮立刻点头。
柚柚被它这副墙头草的模样逗笑了。
她从怀里掏了掏,摸出一颗用油纸包着的糖,剥开,踮起脚,努力地塞进了饕餮的嘴里。
当然,对于饕餮的血盆大口来说,这颗糖大概连塞牙缝都不够。
但饕餮还是小心翼翼地用舌尖卷了过去,满足地眯起了眼睛。
另一旁白景山却笑不出来。
他不是傻子,事已至此,如何看不出这不过是一场他们演出来的戏。
为了骗取他手中的至宝,竟然联合了饕餮演的戏。
他抬头死死地看着秦宴:
“你难道不知道饕餮是贪婪的化身吗,与虎谋皮,你不会有好下场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