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晓晚扶着那个农夫的怨魂,走完了奈何桥的最后一步。
    待有了标准答案的所有幸存代行者集合。
    那座古老的石桥和桥上万千悲怆的怨魂,都在同一时间化作了灰色的雾气消散无踪。
    眼前的场景再次变换。
    血海,石桥,灰雾全都消失。
    一片无边无际的虚无黑暗出现。
    在这片黑暗的正中央,伫立着一扇巨大到无法估量其尺寸的石门。
    那扇门紧紧关闭着,门扉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脸。
    那些脸孔扭曲、痛苦,有的在无声哀嚎,有的在绝望哭泣,有的则已经麻木,只剩下空洞的眼眶。
    万千面容,万千痛苦。
    所有负面的情绪凝聚在一起,形成了一股几乎要将人的灵魂都冻结的绝望气息,从门上散发出来。
    【嘶……这门看着也太掉san了,我感觉自己的强迫症和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。】
    【这不就是万恶的甲方群头像集合吗?】
    【前面的,夺笋啊!不过你别说,还真挺像。】
    幸存的代行者们在这扇门前,渺小得如同尘埃。
    他们只是远远看着,就感觉自己的心神被那股绝望的气息牵引,过去的种种痛苦和失落被尽数勾起,一个个脸色变得难看起来。
    桥的尽头,那扇紧闭的巨大石门前,一行新的血字缓缓浮现。
    [此门为“万念俱灰”之门,由所有未被回应的绝望凝聚而成。]
    [唯有“创世之音”,方可将其开启。]
    “创世之音?”
    一名代行者喃喃自语,声音里充满了茫然。
    创造世界的声音?那是什么?神话传说里的东西吗?
    要怎么才能发出那种声音?
    伊万是所有人中状态最好的一个。
    他往前走了几步,高大的身躯站在这扇门前,也显得格外渺小。
    这位灰熊国的特种兵战士凝视着石门,尝试理解规则的含义。
    创世?
    在他看来,最具有开创性和力量的声音,莫过于战争的号角与士兵的怒吼。
    那是摧毁旧世界,建立新秩序的声音。
    伊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,将胸腔鼓到极致。
    “乌拉——!”
    一声石破天惊的战吼,从他口中爆发出来。
    这声音充满了军人一往无前的铁血意志,狠狠的撞向了那扇巨大的石门。
    然而,石门纹丝不动。
    门上那些痛苦的面容,甚至连一丝变化都没有。
    伊万的战吼在撞上石门的瞬间,就被那股死寂的绝望气息吞噬得一干二净,连半点回音都没有留下。
    “没用……”
    伊万喘着粗气,魁梧的背影里透出一股无力感。
    连他最引以为傲的战吼都无法撼动这扇门分毫,其他人就更不用想了。
    一时间,所有人的目光,都不约而同的汇聚到了苏晓晚的身上。
    他们现在已经习惯了。
    每当遇到无法理解的难题,似乎只要看这个龙国女孩就对了。
    就连伊万和威廉也下意识的觉得,这个怪谈从头到脚,恐怕都是为苏晓晚量身定做。
    之前的考验,无论是业力天平还是奈何桥,苏晓晚都用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轻松破解。
    现在这个“创世之音”,听起来也和“声音”有关。
    而唱歌,可是苏晓晚的强项。
    毕竟,苏晓晚有个会唱歌的海拉姐姐。
    【全村人的希望——晚晚!】
    【轮到我们晚晚的专场了!一首歌的时间,把这破门给我唱开咯!】
   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,苏晓晚却是轻轻皱起了眉头。
    创世之音。
   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,是海拉姐姐的《创世之歌》。
    但是海拉姐姐的歌声,可是六级神祇诡异的核心权能。
    苏晓晚可以唱出部分《创世之歌》,却完全无法复制那种力量。
    她的【共情礼赞】是情感的催化剂与桥梁,而非创造的源泉。
    让苏晓晚去模仿海拉姐姐的歌,最多只能得其形,而无其神,根本不可能达到“创世”的级别。
    所以,此处的“创世之音”,绝对不是指物理层面那种宏大磅礴,拥有伟力的声音。
    这又是一个陷阱。
    一个利用思维定势,诱导人走向错误方向的陷阱。
    它诱导你往“宏大”、“磅礴”、“开天辟地”的方向去思考,但真正的答案很可能就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。
    就像之前奈何桥上,那个最值得拯救的灵魂,反而是最轻的那个。
    那么,对于这扇由“万念俱灰”构成的门来说,什么样的声音才算是为它“创造世界”?
    苏晓晚的脑子飞速转动,一个个可能性被提出,又被她自己一一否决。
    就在这时,久违的系统提示终于出现,一行小字却很简单。
    【隐藏提示:用你的声音,为她唱一首摇篮曲。】
    摇篮曲?
    苏晓晚一下愣住。
    她设想了无数种可能,却完全没有想到……
    答案会是如此的简单。
    简单到让人觉得有些荒谬。
    但只用了不到一秒钟,苏晓晚就彻底想通了其中的关窍。
    她对于血观音的理解,还是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偏差。
    苏晓晚之前觉得血观音是堕落的神祇,是因爱生恨的偏执者。
   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,祂其实更是一个……
    新生儿。
    一个在诞生之初,就从未感受过温暖与安宁,被无尽的恶意与痛苦包裹着“出生”的可悲存在。
    观音的诞生,源于“慈悲”的概念。
    而血观音的堕落,则源于“恶愿”的污染。
    祂从纯白的光,被扭曲成血色的魔,整个过程都充满了痛苦与挣扎。
    祂从未被温柔以待。
    祂也从未享受过片刻的安宁。
    对于这样一个在极致痛苦中诞生的存在,什么是“创世之音”?
    开天辟地的宏大史诗?
    那只会让祂回忆起自己被无数沉重愿望灼伤的痛苦。
    所以,一首最简单、最纯粹、充满了安抚与爱意的摇篮曲,才是为祂“创造世界”的声音。
    那不是创造一个物理意义上的新世界。
    而是为祂那颗被痛苦和绝望填满了亿万年的心,创造一个能够安然入睡的小小温暖梦境。
    为祂创造一个,本该拥有却没有的宁静童年。
    想通了这一点,苏晓晚再看眼前这扇由万千痛苦面容构成的巨门,感受到的不再是绝望和压抑。
    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深深怜惜。
    原来,你只是一个在“哭闹不休”,却从来没人“哄”过的孩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