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向死而生?”岁命对苏晓晚的说法嗤之以鼻。
    “那不过是另一场枯萎的序幕,毫无新意。”
    新生,盛放,腐朽,死亡。
    岁命见过太多次这样的循环。
    苏晓晚的说法在她听来,只是凡人短暂生命里的一厢情愿。
    【姐姐好高冷,晚晚一句这么有哲理的话,直接被怼回来了。】
    【确实,站在她的角度,看了无数个纪元的荣枯,肯定觉得都一样了。】
    【那怎么办?难道晚晚的“道”对她没用吗?】
    苏晓晚没有被这份轻蔑打击到。
    她只是安静的看着岁命,看着她那被面纱遮挡的绝美容颜,看着她眼底那化不开的死寂。
    然后,苏晓晚提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赌约。
    “姐姐,若我能让这池中,开出一朵莲花,你是否愿意相信,‘意义’本身就是一种力量?”
    水榭中的空气,在这一刻彻底凝固。
    岁命慵懒倚靠的姿态有了细微的变化,她缓缓侧过身,正视着苏晓晚。
    在这片被她的“终末”法则彻底定义的死寂园林里,让生命诞生?
    这已经不是狂言,而是痴人说梦。
    岁命见过无数试图挑战她规则的存在,最终都化为了尘埃。
    可眼前这个小家伙,却用最平静的语气,说出了最疯狂的话。
    岁命被苏晓晚这不自量力的狂妄,彻底激起了兴致。
    “哦?”岁命的声音拖长。
    她打量着苏晓晚,那个灰头土脸,刚刚还在因为饥寒而身体微微颤抖的凡人。
    “你要在这片死水里,开出一朵莲花?”
    苏晓晚点头,没有丝毫退缩。
    “是的。”
    岁命沉默了片刻,似乎在评估这个赌约的荒谬程度。
    最终,她发出一声轻笑。
    “可以。”
    她同意了。
    因为岁命确信,这绝对不可能。
    她倒要看看这个有趣的小家伙,要如何在她定义的“终末”里创造出“新生”。
    “但是。”岁命话锋一转,附加了自己的条件,“你不能借助任何外力。”
    岁命的目光在苏晓晚身上扫过,落在了苏晓晚带着的那些诡异信物上。
    “不能是你那些家人的力量,也不能是任何不属于你自身的东西。”
    岁命的指尖在美人靠上轻轻一点。
    “只能用你自己的‘道’,你所谓的‘意义’,去滋养它。”
    这个条件,苛刻到了极点。
    苏晓晚却毫不犹豫的答应。
    “好。”
    这可是她唯一能够真正触动眼前这位古老存在的机会。
    她必须用自己的方式,在岁命的世界里,证明自己的“道”并非虚妄。
    这不仅是为了通关,更是为了让这位孤独了无数纪元的存在,看到另一种可能。
    【攻略目标:岁命】
    【当前亲密度:25%→30%(好奇)】
    苏晓晚站起身,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,走下水榭踏入了那片干涸荷塘。
    脚下的泥土坚硬而冰冷,踩上去发出“咔咔”的声响。
   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尘埃的味道。
    这里是死亡的领域,是生命的禁区。
    苏晓晚无视了这一切。
    她的目光在无数腐朽发黑的莲藕枯根中搜寻。
    它们全都失去了生命的气息,蜷缩在干裂的泥土里,等待着彻底化为尘埃的那一天。
    最终,苏晓晚停在了一截枯根前。
    那是一截看起来最没有生机的根。
    通体漆黑,干瘪得不成样子,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,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碎裂。
    苏晓晚弯下腰,小心翼翼的将这截代表着“绝对死亡”的枯根捧了起来。
    然后,苏晓晚就在这片干裂的池底中央,盘膝坐了下来。
    她将那截枯根轻轻捧在手心,闭上了眼睛,周围的世界瞬间远去。
    苏晓晚开始集中自己全部的精神。
    她的脑海中,不再是这个死寂的园林,而是浮现出了一张张鲜活的面孔。
    是安雅姐姐为她剪断规则时,那灰白色眼眸里的绝对守护。
    是楚萱将她拥入怀中时,那暗红色瞳孔里燃烧的炙热爱恋。
    是小白和小黑抱着她的腿,奶声奶气喊着“晓晚”时的全然依赖。
    是海拉姐姐托付文明希望时,那幽蓝眼眸中的信任与期盼。
    是净莲姐姐为她落下守护印记时,那温润声音里的慈悲善缘。
    这些思念,这些羁绊,这些她必须回去的理由……
    这就是她的“道”。
    这就是她存在的“意义”。
    苏晓晚开始尝试着将这些最纯粹、最炽热的情感,这些名为“意义”的精神能量,缓缓的注入掌心那截冰冷的枯根之中。
   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过程。
    苏晓晚感觉自己不是在注入能量,而是在对抗整个世界。
    她每送出一丝代表着“生”的意义,岁命斋中那无处不在的“终末”规则,就以十倍、百倍的力量反扑回来。
    冰冷的寒意再次从骨髓深处升起,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。
    饥饿感化作了实质的绞痛,在她的胃里翻腾。
    苏晓晚的精神力,正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被消耗。
    【晚晚的脸色好差……她浑身都在发抖!】
    【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啊?隔空种花?这消耗也太大了吧!】
    【我感觉晚晚快撑不住了……那个女人就那么看着吗?她好狠心啊!】
    【别急,这是晚晚自己的选择,是她证明自己“道”的方式!我们只能相信她!】
    一个小时。
    两个小时。
    苏晓晚的额头布满了冷汗,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。
    汗珠滴落在身下干裂的泥土上,瞬间便被吸收得无影无踪。
    苏晓晚的身体摇摇欲坠,意识开始模糊,耳边仿佛响起了无数个声音。
    “放弃吧……”
    “这是没有意义的……”
    “一切终将枯萎……”
    “你所珍视的一切,都将化为虚无……”
    那是“终末”法则的低语,是这个世界最根本的真理。
    它们化作精神的尖刺,一遍遍的冲击着苏晓晚的意志。
    苏晓晚牙关紧咬,嘴唇已经失去了血色。
    如果她在这里认同了“虚无”,那她存在的“意义”,她与家人们的羁绊,都会被动摇。
    “我的道……不是虚无……”
    苏晓晚在心中嘶吼。
    “安雅姐姐还在等我回家……”
    “楚萱还在等着我……”
    “小白小黑……海拉姐姐……”
    苏晓晚一遍又一遍,在脑海中描摹着家人们的脸庞,用这份思念构筑起抵御精神侵蚀的壁垒。
    她将自己所有的情感,所有的执念,所有的希望,全部压缩凝聚,孤注一掷的朝着掌心的枯根涌去。
    这是苏晓晚最后的挣扎,也是她最坚定的宣告。
   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,苏晓晚就要昏厥之时。
    在她那几乎要失去知觉的掌心之中。
    那截通体漆黑,象征着绝对死亡的枯根中心,突然迸裂开一道微不可见的缝隙。
    一点鲜活嫩绿,从那漆黑的缝隙中,顽强的探了出来。
    新芽出现的瞬间,整个岁命斋的规则都发生了刹那的紊乱。
    环绕在苏晓晚周身,那股无时无刻不在侵蚀她生命,试图将她也化为腐朽一部分的冰冷规则,第一次出现了断层。
    像一张绷紧到极致的蛛网,被猛的拨动了中心。
    无形的涟漪以那截枯根为圆心,朝着整个死寂园林的四面八方扩散开去。
    水榭雕花的飞檐上,积攒了无数纪元的灰尘簌簌落下。
    假山石缝中,那些本该彻底化为飞灰的枯草,凝固在了将散未散的形态。
    一直盘踞在天空亘古不变的灰败云层,被这股力量搅动露出了一个微小的空洞漩涡。
    苏晓晚此刻的全部心神,却集中在掌心那一点顽强挣扎出的嫩绿上。
    它那么小,那么脆弱,只是从死亡的躯壳里探出了一个头,就耗尽了苏晓晚积蓄的所有精神力。
    但它,确确实实的存在。
    就在下一秒。
    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苏晓晚的面前。
    岁命笔直的站着,身形绷得有些僵硬,死死盯着苏晓晚掌心。
    盯着那一点在她“终末”的定义里,绝对不应该出现的绿。
    那是生命。
    是新生。
    是她法则之下,最彻底的“异类”!
    岁命的眼底浮现出了一种名为震惊的情绪。
    她抬起了手,本能的就想抹去它,将这个不该存在的“错误”彻底修正。
    手,缓缓落下。
    那股能让万物腐朽的力量,在岁命的指尖凝聚。
    苏晓晚因为脱力,身体已经摇摇欲坠。
    她脸色苍白,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,只能勉强维持着盘坐的姿势。
    但她没有闭眼。
    苏晓晚抬起眼帘,用尽最后的力气,迎上了岁命的视线。
    那双清澈的眼眸里,没有恐惧,没有求饶。
    只有一片燃烧的火。
    那是她不肯熄灭的“道”,是她对家人们的思念,是她存在的全部意义所凝聚成的执着。
    “你……”
    苏晓晚的嘴唇动了动,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。
    “……不能动它。”
    岁命落下的手,停在了距离那点嫩绿只有几厘米的半空中。
    指尖萦绕的毁灭气息,因为其主人的迟疑而停滞不前。
    岁命看着苏晓晚那双燃烧着什么的眼睛。
    又看了看苏晓晚因为精神力透支而剧烈颤抖的身体。
    这个小家伙,已经到了极限。
    只要她愿意,一个念头就能让她连同那点可笑的绿意一起化为尘埃。
    可……
    岁命的手,鬼使神差的停住。
    她收回了手,负于身后,重新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。
    算了。
    就让她看看。
    这个由“意义”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所催生出的脆弱生命,能在这片死寂的土地上存活多久。
    当毁灭的意志退去,苏晓晚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。
    她再也支撑不住,身体一软,向后倒去。
    但预想中与坚硬泥土的碰撞没有传来。
    苏晓晚倒在了一片柔软之中。
    她挣扎着回头,才发现岁命已经盘膝坐在了她的身后,而她正靠在岁命的怀里。
    苏晓晚:“……”
    【啊啊啊啊啊!抱上了!抱上了!】
    【我的天,这个女人嘴上说着不要,身体倒是很诚实嘛!主动当人肉靠垫!】
    【我就说!她肯定对我们晚晚有意思!高冷御姐什么的,最顶了!】
    “别误会。”岁命清冷道。
    “我只是,不想你弄脏我的地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