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公子！公子！”
小环清脆又带着点急切的呼喊，像只受惊的小雀儿，扑棱棱地闯进江云未掩的偏房门。
江云连着几日伏案疾书，精力透支得厉害，此刻正深陷梦乡，对外界浑然不觉。
“公子！醒醒！”小环毫不客气地拽着江云的胳膊摇晃。
“门房传话，王家公子差人来了，邀您今晚务必去凝香阁！还说……还说有贵客临门，请您千万准时！”
“快起来啦，公子！”小环不依不饶，恨不得把自家公子从被窝里薅出来。
门口，刚受唐清婉吩咐前来探看的小青，端着茶盘，整个人僵在原地。
她这几日对江云的崇拜正攀至顶峰——公堂上力挽狂澜护住唐家，那凄美动人的《白蛇传》话本更是让她心折。
她心里早把“登徒子”的标签撕了，暗暗发誓要好好敬着这位姑爷。
可小环的话，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！
“凝香阁……贵客……”小青只觉得心里那刚垒起的高大形象，“哗啦”一声碎成了齑粉。失望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。
“登徒子！还是那个登徒子！”她眼圈一红，把茶盘往旁边小几上一顿，扭头就往外冲。
正房。
“小姐！小姐！您快管管姑爷吧！他……他简直是本性难移！”
唐清婉正对着一摞账册，闻声抬起头，见小青气鼓鼓地冲进来，不禁莞尔：“夫君他又怎么招惹你了？”
“小姐！”小青跺脚，“我刚才去偏房，亲耳听见小环说，王家公子今晚又邀姑爷去凝香阁！还说什么有重要客人！他……他这才安分几天啊！登徒子！”
唐清婉放下手中的笔，神色平静，甚至带着一丝了然：“这事，夫君之前跟我提过一句。他去凝香阁，是和王公子谈些正事。”
“小青。”她语气温和，“你前些日子不还说，姑爷是有胆有谋的男儿，要好好敬着吗？怎么去谈个事，又成登徒子了？”
“我……可是小姐，那是青楼啊！”小青嘟着嘴，小声辩解，总觉得自家小姐心也太大了点。
“好了，夫君自有分寸。”唐清婉重新拿起账册，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册页边缘，“快帮我把这些账理一理吧。”
小青闷闷不乐地应了声，心里却为自家小姐不值。
另一边，偏房。
江云终于被小环彻底闹醒，迷迷瞪瞪间，似乎听到小青那句气急败坏的“登徒子”，他揉揉眼睛，却没有看见小青。“做梦了？”他嘀咕着。
在小环的伺候下梳洗完毕，精神稍振。
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份写好的“洗脚城”章程揣入怀中——今晚得把这桩事敲定了。
出门时，他特意点了两个壮实的家丁随行。上次姑苏街头的凶险历历在目，江啸那毒蛇，谁知道会不会再使阴招？
城西水虎帮那边，那晚失手后，被江啸骂得狗血淋头。
这帮地痞哪受得了这个？硬是逼着江啸付足了尾款才罢休。
江啸恨得牙痒痒，他实在想不通，曾经被他踩在脚下的废物，怎么入赘唐家后就脱胎换骨了？
这更添了他心中毒火，对江云的恨意又深了一层。
凝香阁，雅间。
王世文早已等候多时。杨妈妈见江云到了，脸上堆满比平日更恭敬几分的笑容，亲自将他引入雅间。
“太白兄！你可算来了！”王世文起身相迎，脸上是熟悉的玩世不恭。他侧身，恭敬地引向旁边一位气度雍容的中年男子。
“太白兄，这位是……”
江云正要拱手见礼。
王世文的声音清晰地响起，平淡得像在介绍一位普通朋友，却字字如惊雷。
“……我们大昌朝的赵王殿下。此次微服姑苏，正是奉了皇上之命，来给唐家……宣旨的。”
“咳咳咳！”江云一口气没喘匀，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！
他猛地抬头，眼珠子瞪得溜圆，死死盯着王世文，声音都劈了叉，将王世文拉到了一边。
“你……你说什么？！这是赵王殿下？你……你带着王爷……来……来这儿……来逛青楼？！”
他感觉脑子嗡嗡作响，一片空白。
王世文这纨绔胆子也忒大了！
这赵王……堂堂王爷，怎么也跟着胡闹？皇家颜面不要了？！
电光火石间，一个念头闪过：等等！赵王？那个传说中……行为有些离经叛道的王爷？难道……真的是穿越者？
江云强压下翻江倒海的震惊，深吸一口气，转身，对着那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，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大礼。
“草民江云，叩见赵王殿下！”他偷偷抬眼，仔细观察着对方的神情。
赵王杨羽，面上带着一丝随和的笑意，抬手虚扶：“免礼。小友不必拘束。本王在京城，便听闻了你那提纯精盐的妙法，心甚向往。”
“恰好皇兄有旨意给唐家，本王便自请来了这姑苏，一来宣旨，二来也想见见你这奇才。”
江云心跳如鼓，试探的念头愈发强烈。
他直起身，脸上堆起笑容，却故意压低声音，带着点神秘兮兮的意味。
“王爷恕罪，草民……嗯，小子斗胆，有几句家乡俚语，不知王爷可曾听过？”
江云盯着赵王的眼睛，一字一顿：
“奇变偶不变？”
赵王杨羽眉头微蹙，眼中是真切的困惑：“奇变……藕？小友说的是……菜式？”
江云心一沉，不死心：“那……宫廷玉液酒？”
赵王更茫然了，下意识地捻了捻手指：“玉液酒？宫中御酒品类繁多，小友问的是哪一种？本王……倒是不常饮。”
“今年过节不收礼……”江云几乎是用气声问出最后一句，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赵王彻底迷惑了，他转头看向王世文，似乎在问：这位江小友……莫不是没睡醒？
王世文耸耸肩，表示爱莫能助。
江云的心彻底凉了半截。
误会！天大的误会！这王爷压根不是穿越者！
他脸上瞬间换上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，赶紧找补。
“啊！王爷恕罪！小子……小子刚才有些走神，胡言乱语，王爷千万别往心里去！”
“哈哈哈，无妨无妨！”赵王杨羽爽朗一笑，浑不在意地摆摆手，显得极为平易近人。
“出了京城，就别王爷王爷的叫了，拘束！看得起本王，叫声‘杨兄’便是！”
江云恍然大悟！难怪能跟王世文这纨绔混到青楼来！原来是个不拘小节、甚至有点“离经叛道”的主儿！
这做派，倒真有几分现代人的随性！但他还是郑重说道：“王爷，这礼不可废啊！”
“哎，那就随你吧！来，坐下说话，喝酒！”赵王招呼着。
三人落座，一旁侍立的俏婢立刻上前斟酒。清冽的酒液入喉，江云才稍稍定了定神。
赵王饶有兴致地看着江云，眼中满是欣赏。
“世文这小子可没少夸你，说你是块难得的璞玉，文采非凡，奇思妙想不断，连雪花盐这等国之重器都出自你手！了不起啊！”
“王爷谬赞了！小子……小子不过是拾人牙慧，略懂些皮毛，当不起如此盛誉！”江云连忙谦逊。
就在这时，一直旁观的王世文，突然笑嘻嘻地插话。
“哎，我说太白兄！你那‘洗脚城’的大计，章程可写好了？为兄我可是望眼欲穿，就等着你这开张了好好享受享受呢！”
说起这事，江云也是回过神来，想起今儿自己来这的目的，赶忙拿出写好“洗脚城”计划书。
这倒是也引起赵王的好奇，与王世文一同观摩着江云写的计划。
江云看着这一幕，总感觉哪里不对劲，自己在青楼，和当朝王爷，一起研究如何开洗脚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