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章 交谈(1 / 1)

“妙!甚妙!”赵王摩挲着下巴,眼神亮得出奇,手指在那份“洗脚城”计划书上轻轻敲点,“江小友此物,着实有趣!有趣得紧呐!”

江云心里咯噔一下:坏了!这王爷不会真对这“足浴按摩”起了兴致吧?堂堂亲王,若被自己“带坏”沉迷此道,传出去……

他打了个寒颤,赶紧把这大逆不道的念头甩出脑海。

“此‘计划书’之名,本王闻所未闻。”

赵王抬起头,眼中闪烁着洞察与赞赏交织的光芒。

“然其构思之奇巧,条理之清晰,事无巨细,面面俱到!竟能把这门生意的具体事宜写的清清楚楚,仿佛未动一砖一瓦,其楼阁格局、宾客盈门之景已跃然纸上!”

“比起朝堂上那些大臣们空泛笼统、夸夸其谈的奏疏章程,高明何止百倍?那些奏折,都不如这‘计划书’写得详尽。江小友,你实乃非常之人!”

他放下计划书,身体微微前倾,语气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意味:“来到姑苏,世文那小子可没少提及你。”

“小友那首《木兰花令》情深意切,字字珠玑,本王虽非词坛大家,亦知此乃上上佳作!那炭笔画像,更是神乎其技,几欲破纸而出!就连那《白蛇传》话本……”

赵王眼中笑意更深:“本王也略翻了翻,端的是引人入胜,仙妖情缘,荡气回肠!小友,你给本王的感觉……嗯,仿佛不似此间之人,倒像是携了天外之慧而来!”

江云听得心头狂跳,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!这王爷眼光也太毒了!自己可不就是“天外之客”?

那些超越时代的诗词、画技、故事……他强自镇定,面上挤出谦逊的笑容:“王爷谬赞,实不敢当!”

正说着,王世文已按捺不住,抓起计划书就往外冲:“你们慢聊!我去寻柳姑娘,这等妙策,耽搁不得!早一日开张,早一日享受!”

那急吼吼的纨绔模样,引得赵王无奈摇头,眼中却带着一丝纵容。

“世文这孩子,看似行事荒唐,实则内里自有乾坤。他只是……懒于争抢,甘于散淡罢了。”

赵王的目光转向江云,带着一丝探究:“这点,倒与本王有几分相似。小友在姑苏,可曾听过本王些许‘薄名’?”

江云心头一紧,斟酌着措辞:“回王爷,坊间偶有耳闻……多是说王爷……呃……”他适时地住了口,一脸为难。

“哈哈哈!”赵王朗声大笑,浑不在意,“无妨!无非是那些老夫子们,骂本王醉心奇技淫巧,不务圣贤正业,有违君臣纲常!”

他像找到了知音,语气带着自嘲与坦荡,却不知江云听得心惊肉跳——这些皇家秘辛,是他一个小小赘婿能听的?

“对了,小友,”赵王话锋一转,回到正题,眼神变得锐利起来,“关于那‘提纯’精盐之法,本王心中尚有疑惑。”

“这‘提纯’二字,作何精解?为何经过此道工序,那盐中恼人的苦涩之味便荡然无存?”这才是他微服来此的核心目的之一。

江云忙为赵王斟满酒杯,双手捧起自己那杯,恭敬一敬,才徐徐道来。

“王爷,‘提纯’之意,简而言之,便是‘去除杂质’。譬如黄金,内含杂质,则色泽晦暗,光华不显;若经烈火反复淬炼,尽除杂质,则金光璀璨,耀目生辉。”

“精盐亦是如此。盐本无苦,其苦味实源于盐中所含之‘它物’。”

“小子之法,便是借黄泥水沉降、木炭吸附之能,将这些‘它物’尽数分离剔除,故得纯净雪盐。”

赵王若有所思,手指无意识地在杯沿滑动:“小友所言甚是精辟。然……本王在京中曾亲自试过,若仅以细麻布过滤粗盐水,所得之盐,苦涩依旧。”

“为何独独你那黄泥与木炭之法,竟有如此神效?”他目光灼灼,显然对其中原理深感兴趣。

江云顿感头大。这涉及到胶体沉降、活性炭吸附等物理化学原理,跟一个古代王爷讲分子结构?他面露难色。

“王爷,此中道理……说来颇为复杂,涉及天地万物运行之微理,非三言两语可道尽……”

赵王见其神色,心知涉及对方秘法或难言之隐,便不再深究,洒脱地举杯:“哈哈,是本王心急了!来,饮酒!”

此时,王世文风风火火地回来了,一脸得意:“妥了!柳姑娘一见那章程,眼睛都亮了!此事交给她和杨妈妈,定能办得风生水起!”

他这甩手掌柜当得理直气壮,浑然不觉自己这做派,与江云在唐家经营雪花盐时如出一辙——物以类聚,果然不假。

赵王看着江云,问出了心中盘桓已久的问题:“小友身负如此惊世之才,诗词书画、格物致知,样样不凡,何以……独独醉心于这商贾之道?”他语气中带着真诚的惋惜。

江云几杯酒下肚,加之赵王随和,也放开了些拘谨,自嘲一笑。

“王爷抬举了。小子本是富商庶子,如今更是入赘之身。这商贾之道,便是我的安身立命之本。不做生意,难道真在唐家躺平,混吃等死不成?”

“是本王失言了。”赵王点点头,表示理解,随即话锋一转,目光陡然变得郑重。

“然小友之才,困于商贾,实乃明珠暗投!本王若举荐你入仕,为朝廷效力,你可愿?”

“当官?!”江云心中警铃大作。他深知自己有几斤几两,后世见识在朝堂老狐狸面前,恐怕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!进去就是个被生吞活剥的下场!

可权力……又是他目前最渴求的护身符!他心思急转,脸上堆起惶恐又无奈的笑。

“王爷厚爱,小子感激涕零!只是……小子不过一介赘婿,身份微贱,自古可有赘婿为官的先例?”

“况且,小子读书向来随性,只拣喜欢的杂书闲看,于正经四书五经,实在……一窍不通!若真入了仕,岂非尸位素餐,贻笑大方?”

“哼!”赵王轻哼一声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本王举荐之人,谁敢妄议身份?至于学问……”

“本王看重的,是你这能造雪盐、能写奇文、能做‘计划书’的实学之才!那些酸腐经义,不知也罢!”

江云心头一热,但旋即冷静下来,这官场浑水,他真不敢趟。

他心念电转,试探着抛出一个更实际的问题:“王爷,小子不敢奢望官位。只是……经此前知府构陷一事,小子深知匹夫无罪,怀璧其罪。”

“不知……可有那不用身陷朝堂漩涡,却能得些依仗,令地方宵小不敢轻易欺凌的门路?”

“你是说……爵位?”赵王一语道破,随即摇头,“此路更难。我朝爵位,非军功不可轻授!你献精盐秘法,功莫大焉,然尚不足以封爵。”

“军功……”江云的心沉了下去。上阵杀敌?他看看自己这细胳膊细腿,穿越以来虽努力调养,但距离孔武有力还差得远。

王世文在一旁插嘴,毫不留情:“太白兄这身板,怕是连军中制式的甲胄都扛不动,上战场?别开玩笑了!”

江云苦笑,心中飞速盘算: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立“军功”了?

赵王端起酒杯,看似随意,目光却深邃起来:“不过……小友献上的这制盐之法,确是为朝廷解了燃眉之急。”赵王示意,屏退其他人。

“朝廷有意对北荒用兵,奈何承平日久,军备松弛,战力几何,实难预料。更紧要的是……”

他声音压低了几分,带着一丝凝重:“这些年,户部看着进项不少,然各地灾荒、河工、边饷,哪一样不是吞金巨兽?”

“国库……早已捉襟见肘!骤然要支应一场大战,这钱粮,从何而来?所以朝廷才对这制盐之法如此重视!”

江云对大昌朝的商业繁荣有所了解,正暗自疑惑为何如此富庶还缺钱,听到赵王这近乎交底的话,尤其是“国库捉襟见肘”几个字,如同冰水浇头,瞬间让他从微醺中彻底惊醒!

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头顶!

这……这可是关乎国本、涉及军机的绝密要务!

赵王竟如此轻易地,在这青楼里,对自己这个初次见面的商贾赘婿和盘托出?

这王爷,还真是是随性到了极致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