凝香阁内，沉香袅袅。
烟气缠绕着雕梁画栋，在轻纱幔帐间流转，窗外是秦淮河的潋滟波光，画舫笙歌隔着水悠悠传来，更衬得此处恍若仙境。
“王兄，还是这凝香阁舒坦啊！”江云瘫在紫檀木卧榻上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。
他身着月白绸衫，领口微敞，征战归来的麦色肌肤与雪缎形成鲜明对比。
“啊，对对对，就是这里，用力点——”他眯起眼睛，感受着身后技师恰到好处的力道，“啊～舒服！”
一旁的王世文同样惬意地趴着，闻声张开嘴，候着的侍女立即将剥好的葡萄喂进他口中。
“可不是嘛，太白兄！”他含糊不清地应和，咀嚼间清甜的汁水溢满口腔，“在外头风吹日晒的，我这身子都快锈住了。”
“哈哈哈哈，这温柔乡，英雄冢啊。”江云侧过头笑道，目光扫过雅间内侍立的六位佳人。
她们皆穿着淡粉轻纱，纤腰束素，动作轻柔如羽。
两人相视，放声大笑，爽朗的笑声惊起了窗外柳梢的雀鸟。
正当此时，雅间的紫檀木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。
一道窈窕身影逆光而立，石榴红裙摆随着动作漾开涟漪。
“呦，这伯爷才刚回来，就来这凝香阁风流快活了！”
柳如烟斜倚门框，似笑非笑。金步摇在她云鬓间轻颤，折射着点点流光。
江云闻声抬头，眼中掠过惊艳之色。许久不见，她似乎更添风韵，眼波流转间自带一段风流。
“喔～这刚还在内心想柳姑娘呢，柳姑娘就来了。”
江云唇角扬起调侃的弧度，“柳姑娘你比曹操都快。”
一抹绯红悄然爬上柳如烟的脸颊，如晚霞染醉白云。
她强作镇定地挑眉：“这曹操是谁？”话一出口便觉不妥，这般接话岂不是承认了自己方才在他心中？
“啊这。”江云一时语塞，这个时空哪有曹操？他眼珠一转，信口胡诌：
“曹操是我非常敬佩之人，文采斐然，实在是...呃，洒脱不羁！”说着自己都觉离谱。
柳如烟笑道：“回来有没有回家看看，就来凝香阁了？”
“当然回去看了。”江云示意侍女暂停按摩，坐起身来，
“这不是在外面征战，搞得腰酸背疼的，来这疏松一下筋骨。”他活动着肩膀，布料下结实的肌肉随之起伏。
柳如烟袅袅走近，裙裾曳地生香：“呵呵，要不要本姑娘来给你疏通疏通啊。”
她挽起衣袖，露出一截皓腕，摆出要上手的姿势。
“好啊，还没尝过柳大家的手艺呢！”江云从善如流地趴回去，眼中闪着狡黠的光。
“哎呦喂，酸死人了！”王世文突然插话，一副受不了的表情，
“我说你俩要不要这样，又在我面前腻歪。”他促狭地眨眨眼，“要不要我给你们单开一间房？”
此话一出，连侍立的侍女们都掩唇低笑，眼波在三人间悄悄流转。
自从出征前那夜，柳如烟表明心意后，江云便不再刻意回避。
而这次得胜归来，两人之间那层薄纱似乎彻底消散，举手投足间皆是默契，调侃起来车速快得惊人。
待按摩完毕，江云摆手屏退左右。侍女们敛衽施礼，悄无声息地退下，合上门扉。
室内顿时只余三人。
江云正了神色，示意柳如烟在身旁的绣墩坐下。
“王兄，柳姑娘，我这次呢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。”他压低声音，尽管雅间隔音极好，仍不自觉前倾了身子。
“如今水师已经成立许久，剿倭成效显著。”江云指尖轻叩案几，
“沿海倭寇闻风丧胆，商路渐通。是时候该我们出海进行海贸了。”
“这就要出海海贸了？”王世文猛地坐直，脸上写满震惊，
“太白兄，我们才回来几天啊。这都才来捏一次脚，就又得出去了？”他哭丧着脸，活像被抢了糖的孩子。
江云突然笑出声。
熟悉的感觉回来了，这才是王世文该有的样子——那个一心扑在研究火器、率领舰队痛击倭寇的水师副总兵，仿佛只是被什么奇怪东西夺舍了一般。
“哈哈哈哈，王兄担心了，哪有那么快，你就安心的先躺平一会儿啊！”江云替他斟了杯酒，“只是我们现在要开始筹备了。”
柳如烟若有所思：“那现在要筹备什么呢？”
“眼下海贸未盛，正是囤积货物的好时机。”江云眼中闪过精光，
“我们先多屯些耐储存、易运输的货物。瓷器首当其冲——海外诸国对此趋之若鹜。另外丝绸、茶叶也都是硬通货。”
他顿了顿，声音更压低几分，“这次出海先探路，但货物可先行收购。待大宗船队成行，便可一举出手。”
“眼下收购价低，待海贸兴盛，国内物价必涨。”
王世文听得两眼放光，方才的不情愿一扫而空：“妙啊！太白兄果然是做生意的料！”
他击节赞叹，“瓷器和茶叶这方面，我有路子，说不定还能弄到宫里的御瓷！”
“哎，宫里的就别拿出来了。”江云连忙摆手，“那些太珍贵，番邦外夷不识货。”
“咱们就找民窑精品，既实惠，又能给百姓开拓销路。”
他沉吟道，“其实我还在想，或许我们可以投资几家瓷窑，专门烧制外销瓷器。根据海外喜好调整器型纹样，岂不更好？”
柳如烟轻叹一声，语气略带失落：“哎，我就帮不上什么忙了。我一风尘女子，虽认识些达官贵人，但终究...”
“哈哈哈，柳姑娘说这话可就见外了。”江云打断她，目光灼灼，
“别忘了，你可是江南造船厂的大股东！这次啊，你就直接投钱，还是和之前一样，坐着等分红便是。”
柳如烟嗔怪地瞪他一眼，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：“你这个小坏蛋，我看你就是惦记着姐姐的钱来的！”
“之前才把我大半家当都投进造船厂了，现在又来掏姐姐的钱袋！”她作势要打，腕间翡翠镯子叮咚作响。
这一声“姐姐”叫得千回百转。
柳如烟年长江云两岁，平日虽以“伯爷”相称，暧昧时却爱以姐姐自居，每每让江云心跳加速。
“嘿嘿，柳大家，你有江云这么一个弟弟，不得多多疼爱疼爱他！”王世文在一旁煽风点火，笑得见牙不见眼。
“你们这两个小坏蛋。”柳如烟笑骂道，颊边泛起红晕。
三人相识已久，早已是知根知底的老友。
自从心意相通后，这般带些暧昧的玩笑更是司空见惯。
笑闹过后，柳如烟正色道：“也罢也罢。以前流落风尘，为几两碎银终日忙碌。”
“如今托弟弟的福，总算攒下些体己钱。”她指尖轻抚茶盏上的缠枝莲纹，唇角漾开淡淡笑意，
“投资便投资了吧。反正要是亏了...”她忽然抬眼，目光灼灼地看向江云，“就让弟弟你来养我，哈哈哈哈！”
最后那句笑言伴着清脆笑声，却让江云心头一颤。
他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认真，当即拍板：“就这么说定了！亏了算我的！”
王世文看看这个，又看看那个，突然起身：“哎哟，我忽然想起家中还有事，先走一步！”他挤眉弄眼地补充，“你俩慢慢聊，账我已经结过了。”
门扉开合，雅间内骤然安静下来。只剩窗外隐约的笙歌，和冰鉴中冰块融化的细响。
柳如烟低头抿了口茶，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阴影。
江云凝视着她，忽然轻声问：“这些日子，你可还好？”
她抬眸，眼中水光潋滟：“弟弟这是在关心我？”
“自然。”江云认真点头，“每次海上起风时，我都会想你。”
“真的假的。”柳如烟笑容温软，“不怕清婉妹妹回去不让你上床？”
“哈哈哈哈，没想到这话还能从你柳大家的口里说出。”江云笑道。
窗外，秦淮河上画舫如织，笙歌不绝。而属于他们的故事，才刚刚翻开新的篇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