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音落下,帝王起身往外走。 殿内众人无论心思如何,皆齐刷刷地跪倒在地:“恭送陛下!” 南宫玄羽没有再看地上的尸体,面色不虞,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储秀宫。 沈知念亦随之起身,在经过康妃身边时,脚步微微一顿,目光在她惨淡的脸上停留了一瞬。 皇贵妃的眼神依旧复杂难辨,却终究什么也没说,跟着帝王离开了。 众人连忙道:“恭送皇贵妃娘娘!” 帝妃二人一走,储秀宫内的压力骤减。 苏全叶也躬身,带着慎刑司的人离开了。 康妃怔怔地跪在原地,甚至忘了起身,心一点点沉入了冰冷的深渊…… 桃叶死了,死无对证。 陛下刚才的态度再明显不过。 他并不在意她是否受了委屈,是否被人算计。 他只嫌麻烦,只看到了晦气。 帝王的态度都如此敷衍,慎刑司又怎会真的拿出十二分精力,去追查一个无足轻重的妃嫔被害之事? 此事,只怕真的要不了了之了……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,充斥在康妃心头。 她挣扎着,算计着,甚至不惜借五皇子的名头惊动圣驾,最终却只换来这样一个结果…… 说到底,还是因为她不够受宠。 若今日遭此算计的是皇贵妃娘娘…… 康妃的脑海中,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这个念头。 陛下会如何? 只怕立刻就会龙颜大怒,下令将后宫翻个底朝天,不揪出真凶绝不罢休吧? 苏全叶也定会使出浑身解数,不敢有丝毫懈怠。 可偏偏是她张悠然。 一个抚养着病弱皇子,圣眷平平,连册封礼都能被人轻易设计错过的妃子。 她的委屈,她的前程,她的安危,在帝王眼中轻如鸿毛…… 彩菊已经回来了,上前小心翼翼地想要搀扶康妃起来,声音带着哭腔:“娘娘,地上凉,您快起来吧……” “陛下……陛下已经走了……” 康妃仿佛没有听见,依旧跪坐在那里,目光空洞地望着殿门的方向。 宫人们开始无声地清理着血污,搬走桃叶的尸身。 每一个动作,都像是在提醒康妃今日的惨败。 她输了,输得一败涂地…… 不仅错过了梦寐以求的册封礼,背上了不祥的嫌疑,还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可能知情的宫女,死在了自己面前。 而真凶依旧隐藏在暗处逍遥法外,甚至可能在某个角落里,嘲笑着她的无能和狼狈…… 这深宫,果然是要吃人的! 没有帝王的宠爱、庇护,便是这般举步维艰,连最基本的公道都求不到。 康妃缓缓抬起手,看着自己依旧残留着红疹印记的手臂,心头一阵冰凉。 今日之辱,今日之恨,她记下了! 无论幕后真凶是什么人,她绝不会就此罢休! 总有一日……总有一日…… 康妃眼中燃起两簇幽冷的火焰! 彩菊看着她面如死灰的模样,心中酸楚难当,劝慰道:“娘娘,您别太难过了……” “陛下……陛下定是前朝政务繁忙,这才先行离去。” “陛下不是已经让慎刑司继续查了吗?苏公公能力卓著,想必……想必一定能查出真凶,还娘娘一个公道的!” 康妃任由彩菊扶着,唇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声音带着浓浓的自嘲:“公道?” “彩菊,你跟了本宫这么久,怎还如此天真?” 她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:“宫里的事,何时有过清清楚楚的黑白对错?从来都是盘根错节,利益纠缠。” “如今唯一的线索桃叶,已经变成了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,死无对证……” 康妃顿了顿,语气愈发悲凉:“慎刑司掌管整个宫禁的刑罚,每日要处理的大小事务不知凡几。苏全叶更是人精里熬出来的人精,最擅长的便是揣摩上意,见风使舵。” “陛下今日的态度,他看得清清楚楚……不耐烦,想尽快了结此事。” “既然如此,苏全叶又怎会为了本宫这个无足轻重的妃子,真的费心劳力去查?不过是走个过场,归档封存罢了……” “这个哑巴亏……本宫怕是吃定了。” 想起自己之前的抉择,康妃心头更是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。 她之所以越过皇贵妃,直接求到陛下面前,不就是因为心底对皇贵妃的那一丝不信任。怕皇贵妃敷衍了事,不肯深究。 可结果呢? 绕了一大圈,换来的依旧是不了了之…… 原来在深宫之中,不得圣心便是原罪。 无论她求到谁面前,最终都难逃被轻慢的命运。 这一刻的认知,比满身的红疹,更让康妃感到绝望。 彩菊比沉浸在委屈和愤怒中的康妃,要冷静些许。 她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句,低声道:“娘娘,您细想想……陛下今日处理此事,是否太过轻描淡写了些?” “即便陛下政事繁忙,可涉及皇嗣安危的由头递了上去,陛下却连多问几句都不曾,只草草定了桃叶的罪便离去……” “这会不会、会不会也是因为陛下对娘娘您,越过了皇贵妃娘娘……而心生不满了?” 康妃猛地一怔,仿佛被点醒了某个关键。 是了……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? 后宫事务,自有规制。 皇贵妃位同副后,代掌凤印,统理六宫。 她今日之举看似情急无奈,实则确是僭越,是未曾将皇贵妃的权柄真正放在眼里。 陛下他……并非仅仅是嫌麻烦,更是在借此敲打她! 他是在用这种近乎漠视的态度,明明白白地告诉她,也是在告诉后宫的所有人—— 皇贵妃的权威不容挑衅! 后宫之事,当由皇贵妃裁决,任何人不得擅自惊动圣驾。 今日康妃越级禀报,得到的便是冷遇与不了了之。那么日后再有其他人效仿,结局只会比康妃更凄凉。 陛下这是在不动声色间,用这件事为皇贵妃立了威! 想通了这一点,康妃只觉得心寒无比…… 她原本以为是自己不得圣心,才遭此待遇。却没想到更深层的原因,竟是触及了帝王巩固皇贵妃地位的底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