晋王无奈地摇摇头:“你这丫头,怎么想一出是一出?” “你自己的婚事都还没着落呢,怎么还操心起本王来了?” 云安长公主端起茶盏又放下,显然没什么品茗的心思:“八哥,你别跟我打马虎眼。” “我今日来,是真为你的正事操心。” “你瞧瞧你这晋王府,连个正经王妃都没有,像什么样子?” “我知道你眼光高,寻常女子入不了你的眼,可正妃之位总不能一直空着。” 晋王闻言,脸上依旧是那副无可挑剔的温润笑容,仿佛被数落的不是自己。 他执起茶壶,慢条斯理地为云安长公主续上半盏热茶:“三妹,你的心意八哥明白。只是正妃人选关乎甚大,岂能如市集买菜般随意相看?需得从长计议才好。” “从长计议?再计议下去,好的都让人挑完了!” 云安长公主柳眉微蹙:“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。” “永寿宫要办赏荷宴,请的都是顶好的贵女,这岂不是天赐良机?既避开了皇兄的忌讳,又能让你亲自相看。” “八哥,你难道真想永远这么耽搁下去?” 晋王垂下眼帘,沉吟道:“本王刚才说了,皇贵妃设宴邀的皆是女眷。本王一个男子贸然前去,于礼不合。只怕会惹来非议,徒增烦恼。” 他抬眼看向云安长公主,目光温和,却带着一丝为难:“况且,此事若让皇兄知晓……” “皇兄那边有什么要紧?” 云安长公主打断了晋王,不以为然道:“咱们就在水榭那边远远瞧着,又不凑到跟前去。” 见晋王依旧迟疑,她索性使出了杀手锏,带着几分娇蛮扯住他的衣袖:“八哥,你就当是陪我去散散心不成吗?我整日在府里也闷得慌。” “你就去看看嘛,万一……万一真有合眼缘的呢?难道你非要等到皇兄哪天随意指一个你不认识的,才满意?” 晋王看着云安长公主这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,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盘算。 他轻轻叹了口气,仿佛终于被她缠得没办法,无奈地摇了摇头,妥协道:“好好好,怕了你了。八哥陪你去,陪你去总行了吧?” “只是说好,咱们低调过去,届时给皇贵妃打个招呼便好,莫要在宴席上张扬。” 云安长公主的脸色瞬间由阴转晴,绽放出明媚的笑容,松开他的衣袖得意道:“这还差不多!那就这么说定了!” 她心情大好,又闲话了几句,便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去。 望着云安长公主雀跃的背影消失在门外,晋王脸上那抹无奈之色渐渐淡去,目光变得幽深而难以捉摸。 正妃自然是要娶的。 只是这人选,绝不能由着云安儿戏般在赏荷宴上相看而定。 齐侧妃去而复返,来到晋王身侧,纤纤玉手搭上他的肩,力道适中地揉捏着,不动声色地试探道:“……王爷,云安长公主匆匆而来,又匆匆而去,可是有什么要紧事?” 晋王并未睁眼,享受着齐侧妃的伺候,语气平淡无波:“没什么。” “云安小孩子心性,操心起本王的婚事来了。说是赏荷宴上贵女云集,想让本王去瞧瞧,若有合眼缘的,好请皇兄赐婚。” 话音落下,晋王感觉到肩上的手猛地一僵,揉捏的力道乱了片刻。 齐侧妃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:“王爷……当真准备娶正妃了?” 她心中警铃大作。 晋王府没有王妃,齐侧妃便是实际上的女主人。掌着中馈,享受着不亚于王妃的尊荣。 若真来个正妃,王府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? 晋王缓缓睁开眼,侧头看向齐侧妃。 齐侧妃被他深邃的目光看得心头一凛,慌忙垂下眼睫:“是妾身僭越了……” 不知怎么的,晋王的脑海里,不受控制地掠闪过一抹娇媚的身影。 永寿宫的皇贵妃…… 他的正妃之位,自然要留给最值得,也最配得上的人。 留给那个他真正想征服、拥有的女人。 但这些心思,晋王绝不会显露分毫。 他伸出手,手指轻轻抚上齐侧妃略显苍白的脸颊,动作温柔,语气却听不出真假:“胡思乱想什么?” “本王不过是进宫陪云安玩玩,顺她的意罢了。正妃之事,岂能儿戏?” 齐侧妃感受着晋王手指的温度,心下稍安,连忙挤出一个温顺的笑容:“是妾身多心了。” 话音落下,她依偎过去:“王爷心中有数便好。” 只是那股隐隐的不安,依旧浮现在齐侧妃的心头。 王爷的话听起来是安抚,可她不知道这平静无波的语气背后,究竟藏着多少她看不透的算计…… …… 七月十八。 明日便是大公主的六岁生辰了,长春宫里已初现喜庆模样。 宫人们正轻手轻脚地悬挂着彩绦宫灯,庭院里的石榴树也系上了几抹嫣红。 只是这热闹里,总透着一丝不甚酣畅的意味。 大公主站在廊下看着宫人们忙碌,不由得想起去年她五岁生辰,是皇娘娘亲自操持的。 宴席在御花园,宾客如云,各色新奇的玩意堆满了,连父皇都夸赞办得热闹、体面。 想到这里,大公主眼底闪过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黯淡…… 庄贵妃缓步走到大公主身侧,顺着她的目光望去,轻轻叹了一口气。 她伸出手,温柔地抚了抚大公主的发顶,声音里满是歉意和怜惜:“韫儿,明日便是你的生辰了。” “只是……如今宫里上下都在紧着筹备,月底曲荷园的赏荷宴。那是皇贵妃娘娘交代的大事,内务府那边对你生辰,难免就有些疏漏了……” 庄贵妃一边说着,一边微微俯身,将大公主揽近些,语气愈发低沉,自责道:“说到底,还是母妃没本事,不及皇贵妃娘娘在陛下面前得脸,说话有分量。” “否则内务府那帮看人下菜碟的奴才,又怎敢将皇贵妃娘娘的事摆在最前头,委屈了我们韫儿的生辰……” 她话语轻柔,如同春风拂过水面,却悄然暗示大公主受了委屈。 看似无奈的自责,字字句句都在说永寿宫的煊赫,和长春宫的“失势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