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过了多久,朱翊钧缓缓转过身。
他脸上没有什么悲戚之色,他再次瞥了一眼御案上的奏疏,目光掠过涂泽民的名字,最终落在那冰冷的“病故”二字上。
“呵…”
“有功,”
他忽然开口,声音不高,在空旷的殿宇里却异常清晰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论口吻:“有过……”
“功过…相抵罢。”
冯保的头颅几不可察地更低垂了一分,屏息凝神。
朱翊钧的目光再次落回奏疏,仿佛在掂量着什么。
片刻,他抬起眼,看向冯保,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一件例行公事:“着礼部议个谥号。人死灯灭,也给身后留点体面…嗯…”
他顿了顿,似乎在记忆中搜寻合适的字眼:“就用个‘襄’字吧。甲胄有劳,开海也算为朝廷披荆斩棘了。”
“襄”字在明朝谥法中,常用于武臣或确有辛劳却非顶尖功勋的文臣,中等偏下,不算美谥,也不算恶谥,透着一种冰冷的公允……
“遵旨。”冯保立刻躬身应道。
朱翊钧的手指又在扶手上敲击了两下,眼神飘向虚空,似乎想到了什么:“他那个儿子…还在国子监?”
“回陛下,”冯保的声音平稳无波,“涂巡抚长子涂文辅,确在国子监进学。”
“嗯。”朱翊钧轻轻颔首,语气依旧是那种不容置喙的平淡,“念在其父生前…也算辛劳。荫一子,入锦衣卫,授…百户职。”
“是。奴婢即刻拟旨,交司礼监用印。”冯保的应答滴水不漏。
朱翊钧不再说话,只是挥了挥手。
冯保会意,无声地躬身,倒退着,最后离开了万寿宫。
沉重的殿门在冯保身后轻轻合拢,隔绝了内外。
宫中只剩下朱翊钧一人。
他重新拿起那份奏疏,又看了一遍,目光在“病故”二字上停留了许久……
在某一个时刻,涂泽民真的成为了朱翊钧的白月光,可她却让自己失望了。
不过,朱翊钧还是要给他体面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