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,右眼角还凝着一颗未干的泪痣。
他忽然想起这孩子刚出生时,小家伙不哭不闹,只把小拳头塞进他掌心,暖暖的像团炭火。
“陛下节哀。”
武媚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带着浓重的鼻音。李治回头时,看见她鬓边的金步摇歪在一侧,罗裙下摆沾着草屑,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。
她眼里浮着血丝,却没落下泪来,只伸出手想搀他,指尖还在微微发抖。
“查他的药单。”
李治忽然抓住随侍太医的手腕,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的皮肉,“从上个月初开始,每日的方子、药材来源,还有煎药的人,都给朕一笔一笔列清楚。”
他看见武媚娘只低头替李弘理了理被角,指尖触到孩子冰凉的手腕时,忽然抿紧了唇。
暮色漫进东宫时,王灿捧来一摞卷宗,最上面的是太子今日未批完的奏折,朱笔还搁在“赈恤”二字旁边,墨迹未干。
李治翻开一看,见李弘在“河南水患”的奏报上批了“开仓放粮,勿使饿殍遍野”,字迹比平日潦草许多,最后那个“野”字的末笔拖得老长,像是突然力竭。
他忽然想起前日李弘说“儿臣近日总觉得乏力,许是春困”,当时自己还笑着说“你母后跟朕说,你半夜还在看《汉书》,该多歇着”。
掖庭狱的拷问声透过宫墙传来时,李治正盯着案头李弘送他的镇纸——那是块天然形成的云纹青石,孩子说“父亲批奏折时,看见云就想起儿臣在东宫看云”。
此刻石头触手生凉,像极了李弘腕间的温度。
武媚娘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,递来一盏温好的参茶。
他想起昨夜批完奏折去东宫,李弘已经睡了,帷帐里传出均匀的呼吸声,他没舍得叫醒,只替孩子掖了掖被角。
那时怎么也想不到,这竟是最后一面。
武媚娘垂着眼睑,发间的珍珠钗子轻轻摇晃:“陛下保重龙体,莫要为了弘儿……误了国事。”
她忽然哽咽起来,却又强自忍住,“陛下,我们还有其他的孩子。”
“够了!”李治猛地摔了茶盏,青瓷碎片溅在青砖上,像极了李弘周岁那年打碎的玉碗。
那时孩子吓得往他怀里钻,他还笑着说“碎碎平安”,此刻却只觉得满心的碎,扎得胸腔生疼。
子夜的钟鼓楼传来更声,李治独自坐在太极殿的龙椅上,案头摆着未写完的《帝范》。
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,投在绘着“万国来朝”的壁画上,显得格外单薄。
他摸出袖中李弘的胎发——那是太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