簌簌细声。
那体内搅动的感觉,竟然让他的双眼也感到干涩。
“——大概是以前见过类似风格的画吧。”
最后他闭上眼睛,做出了这样的结论。
“只是一点既视感,你不必在意。请继续说下去吧,在看到丝线融入月亮以后呢?把星星全都吊起来了吗?”
他说出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假设。
“它们都已在空中了,先生。星星比月亮离我们更远,很难说谁吊起了谁。但在那之后,我看见月亮的光华如潮水汹涌,它冷如白雪,而又灼亮胜火。月色一点点浸透丝线,把它们烧得发白发灰,一路蔓延到星星上。转眼间所有的星星都开始焚烧,它们像是刚从印象派画作离剥出来似的,扭曲而又绚烂。那焚烧的群星牵连着月亮向我坠落,我总是在那时候尖叫着醒来。”
李理对着窗外偏了偏头。
“真奇怪,先生。我做过各种各样的噩梦。僵尸、幽灵、被野兽或凶杀犯追逐,甚至还有我妹妹坠楼时的场面。这些梦境都不能使我尖叫,唯独那焚烧星辰的月亮……它几乎颠覆了我对自己胆量的认知。可当我醒来后仔细回想,又会忍不住纳闷:这么一个梦究竟有何可怕呢?诚然有一堆巨大的星体正高速向我坠落,但通常而言,那绝不会比尸体死而复生更可怕。不,那梦境令我害怕的绝不是群星陨落的部分,而是更早以前——是那燃起的月亮剥夺了我的理性。可是当我醒来以后,那恐惧就烟消云散了,我有一种全新的感觉。”
“觉得莫名其妙吗?”
“不,那只是很轻微的一部分,先生……我觉得那群星焚烧的景象美丽非凡。”
周雨睁开眼睛望向她。李理的表情平静而清醒,但刚才短暂又痛苦的睡眠并未恢复她太多的精力。她的脸色看起来仍然憔悴,嘴唇发干而微微开裂,眼底的乌青则像浓得像墨汁绘成。她已疲乏到了使人忽略其容貌美丑的程度。
唯独她的眼睛依旧很亮。那是一种周雨说不出来的神采。非要比喻的话,就像是深渊底部隐蕴的一团幽火。在午夜梢头俯瞰田野的猫头鹰,在洞穴深处吐信打探的眼镜蛇,她的目光在昏暗中透露出这种旺盛的行动力。
接触到那样的目光,才令周雨强烈地意识到自己面前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。在干瘦憔悴的女性皮囊下,斯文迂腐的言辞下,这是个打爆了摩天头颅的狙击手,这是个策划了自己假死的阴谋家。
这是被陈伟警告说不可完全信赖的,与奥斯尔性质相近的“领主”。
“……那也不过是梦境而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