命令作对。他瞧见许多绿斑如潮水流溢,有时则是灰线、光点、雪花,幻象纷繁胜过万花筒。
但那并非什么特殊现象,他对此十分清楚。那只是轻度的玻璃体浑浊与大脑想象力结合的产物,每个人闭上眼时都能看到,但却往往视而不见。唯独在他专注求索黑暗时,这些幻觉却变得十分鲜明。
“你应当专注于心,而不是眼睛。”老妇人对他说,她的声音听起来遥远如隔千里,“忘记你的眼睛,忘记去看。你得把自己当成天生的盲人。”
那根本不可能做到,周雨在心里回答。天生盲目者不懂得看,他们甚至也不懂什么是黑,眼球之于他们和肚皮的赘肉无异。如何用肚脐去“看”呢?可周雨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。他已看过这个世界,心中已存有色彩的概念,便无法返回获得经验之前的混沌,就像成人无法回想起子宫内的经历。
这实在过于荒唐。他只好决定放弃,可老妇人却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松开。
“把你的眼睛当作石头。”她又说,“它们是冷冰冰的石块,被嵌进你脸上的洞窝里。你感觉不到吗?它们又冷又沉,压得你眼窝里头发痛。你不觉得它们挤得你难受吗?它们挤进你的面骨,挤在你的血肉里……”
周雨的吐气变得浑浊。老妇人的话激起了他的某种回忆。不,他的眼睛是血肉,是生物组织构成的功能器官,但那些言语描述的感受又如此熟悉。那是梦中的,属于周妤躯体的怪异视观。他不愿回想那种感觉。谈不上理由,他只是对那梦中所见的异象深怀厌憎,就如同人生来避讳蛇虫。
他又一次试着抽回手,这时老妇人说:“你为什么而来?你想知道什么?你若半途而废,答案便永远离你远去。”
周雨立刻停下动作。他当然记得理由,为这件事他已奔忙了太久,连一刻都不愿再多等。
眼球变得沉重,从神经深处涌出冷泉。他在黑暗里失去了平衡感,摇摇晃晃地撞在旁边的排柜上。但老妇人的手指仍旧紧握着他,使他明白这并非梦境,而是现实。
那奇怪又熟悉的感觉令他惶恐不已。他把眼睑紧紧合住,不敢稍睁半点。现在他的眼前唯有一片黑暗,可睁眼以后会看见什么?他想起了梦中那些黑兽,那遍布晶层的人体,还有如玻璃假肢般熠熠发光的手掌。
“现在你看到什么?”老妇人问。
“黑暗。”周雨回答。他的眼睛沉得发痛,像是已经彻底坏死,再也没有一点幻光产生。那已是最接近无目者的黑暗。
老妇人的手指轻颤,仿若她在无声地发笑。“现在听吧,”她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