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。
周遭宫女俱已惊骇得跪了一地,个个战战兢兢。宋怀恩低头,“请王妃速做决断。”我疲惫地闭上眼,在仇怨里偷生,或是在无知无觉时死去,哪一种算是仁慈?如果终有一日,这个孩子将要带来新的杀戮与动荡,或许是萧綦,或许是我的澈儿,总有一个人要与他为敌——那么,我宁愿这个人是我,宁愿这杀孽由我来背负。我的身体里,留着一半皇族的血,和这个孩子相同的血。就让这血脉断绝在我手中,一切归零。“请太医为殿下诊脉。”我转身,一步步走向昭阳殿外。
步出殿外,夜色如墨,远近殿阁的轮廓森然。我缓缓回身,望向昭阳殿深处。往事如雪山崩塌,轰然奔涌,将我湮没。曾经,我在这里蹒跚学步,垂髫弄琴,承欢姑姑膝下;曾经,我在这里初见子澹,两小无猜,度过最纯净的年华;曾经,我在这里接受赐婚,命运从此扭转,踏上这条不可回头的路;曾经,我在这里拘禁了姑姑,背叛了亲族,双手第一次沾染鲜血;曾经,我在这里看着谢皇后殉节托孤……今日,我在这里,废黜了子澹的皇后,处死了他的儿子。
巡逻侍卫惊起一群乱鸦,刮喇喇飞过宫墙。鸦声凄厉,声声如泣。“徐姑姑……”我茫然唤道。“王妃!”却是宋怀恩的声音。我有些恍惚,侧头看他半晌,才记起徐姑姑并不在身边。他似乎在说着什么,我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。扶了廊柱,我摸索着走了两步,背靠凉沁沁的雕柱,缓缓滑坐在地上。宋怀恩伸手来扶,想将我搀挽起来。我摇头,蜷起膝盖,将脸深深埋在膝上。很冷,很累,再没有力气说话,只想就这样睡去。恍惚间,是谁的臂弯将我抱起来,有微微暖意,却不是我熟悉的怀抱……萧綦,你去了哪里,怎么这样久了,还不回来。
前面是熊熊火光,背后却是万丈深渊,进退都是凶险,恍惚似回到宁朔,再一次孤身高悬断崖上,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,远远向我伸出手来。我不顾一切奔去,陡觉身子一空,急遽下坠。“萧綦!”我脱口惊呼,睁开眼,却见绣帏低垂,晨光初透,哪里有他的影子。回忆起方才的梦境,周身却是忽冷忽热,汗透中衣。我拂开帏帘,扶了**柱下地,阿越掀帘进来,忙为我披上外袍。“我怎么睡了这样久。”我茫然走到窗下,推开长窗,清凉晨风扑面而入。阿越卷起垂帘,“哪里久了,您夜半才回府,这才歇了两个时辰不到。”“那也太久了,眼下一刻也耽搁不起……”我蓦的顿住,目光越过回廊九曲,直望见庭前那伫立的身影,“那是——”“是宋大人。”阿越低声回道,“昨夜护送王妃回府后,宋大人一直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