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留我一天。有两次我在阿萸身边时太子赵桓大驾光临,阿萸忙带我迎接,向赵桓着意介绍我,而赵桓只是冷眼掠我一眼,并无他话。
他是个清瘦憔悴的男子,眉心总是锁着的,仿佛从来不会笑,与阿萸说话不时会叹气。
一日阿萸带我去那传说中宛如天宫的御苑艮岳赏春,说这日可随她宿于园中,只是别擅离太子妃寝阁区域。黄昏后阿萸早早睡去,我漫步于中庭,见此时槛外春色明迷,草木花枝别有一番特殊风致,远处一片粉色花海如千山暮雪,便移步出外,沿着御苑碧水,朝那艮岳盛景深处走去。
那粉色花海原是三月樱花。我走到香雪海近处,已月上柳梢,花下路边的琉璃宫灯被内人们依次点亮,繁花、新月与漾动的琉璃光影倒映入御河水中,花影相接,月色澄明,波光潋滟,美如幻境。
我手持纨扇,立于樱花树下,御河之畔,凝视水中花影沉思半晌,直到一阵笛声透过暮色,划破此间静默。
我侧首以望,见一名轻袍缓带的男子坐在我右侧不远处的水岸山石上,樱花荫下,半阖双目,面对一泓春水扬袖吹笛,意态闲适,即便在演奏中,双唇也仿若含笑。悠悠惠风,荏苒在衣,上方夜樱花瓣徐徐飘落,附于他发际眉梢,他也不急于拂拭,待一曲《满庭芳》奏完,他才缓缓抹去眉间花瓣,从容站起,引笛入袖朝我欠身,微笑道:“我惊扰了你么?”
他的语音柔和,如杨柳风吹面不寒,而当我看清他眉目的那一瞬,那九重夜樱粉饰的琉璃幻境无声地褪色成了淡若云烟的背景,他的好容颜仿若蕴有明珠光华,言笑之间亦有光影流转。
他是个悦目的男子,但,很可能,也仅此而已。他一定习惯于这般在或陌生或熟悉的女人前展示他的美好,真刻意。